卿卿如晤：
此幅赫蹄，乃愚夫一笔一画手书，亦补去岁生辰回笺之阙，更为平生第一次裁素裁心，特以笺札之体，寄与吾妇。字拙若雏，难及卿之鸾飘凤泊；忆昔曾求卿授我临池之诀，自尔之后，卿亦辍笔久矣。然情至处，寸心自暖。
——生辰吉旦，遥叩芳辰。光阴似箭，转瞬一载；卿之笑靥，日夕萦怀。昔年初见，秋波一转，便教山河失色；自此之后，或金陵梧桐，或塞湖晴雪，或天山皓皓，或星下营帐，或碧池并肩，皆成画里游仙，不可胜数。卿在侧，则风软云闲；卿展眉，则万象生春。
去岁予度三十五春，卿张灯结彩，罗绮满室，更赠良琴。予惜指涩弦僵，未忍卿之琼贝轻掷，然此中款款，寸心铭之，以为平生第一隆庆。今愿独为卿设一辰，屏绝尘嚣，惟二人相对，烛影摇红，松风入牖，细说年华。
嗟夫！予与卿，一江之隔，异地同心；每念及，唯觉夜长衾冷，愧不能晨昏在傍。愿筑蜗庐，竹篱花坞；愿执子手，朝扫落花，夜温残茶；愿他年膝下稚子咿呀，更添一室欢笑。一屋之内，二影相依，或三，或四；三餐清淡，四季迭换：春折柳以簪鬓，夏掬月以盈怀，秋拾红叶为笺，冬煎雪作茗。如此，则天涯亦咫尺，况乃同室而居哉！
今夕遥奉短章，并撷古人锦句，以铺陈胸臆，愿卿岁岁平安，日日欢怡：
《古诗十九首》云：
「同心而离居，忧伤以终老。」
予不愿也，愿化其句曰：
「同心而同居，欢娱以终老。」
李商隐《无题》句：
「身无彩凤双飞翼，心有灵犀一点通。」
予与卿，虽隔千里，一念即通。
白居易《长恨歌》句：
「在天愿作比翼鸟，在地愿为连理枝。」
予更续之：
「天长地久有时尽，此爱绵绵无绝期。」
又，予自制《四季寄内》小引，附于后，以代晨昏之省：
春
「绛桃含雨，嫩柳拖烟。卿倚阑干，笑问花前双燕：何似我俩？予捧卿额，轻答曰：渠自双飞，我亦双飞，然渠无卿之妍。」
夏
「荷盖翻风，流萤织夜。与卿泛舟，波心月白。卿歌吴侬软调，予叩舷而和；歌罢，并头仰卧，数天河星斗，笑指牵牛织女：『何如我辈人间，日日佳期？』」
秋
「雁字横天，丹枫照水。与卿拾叶题诗，更剪秋灯夜话。柴门犬吠，山雨初来；拥卿布被，听檐声潺潺，但觉一衾之内，即是桃源。」
冬
「六出飞花，琼枝万点。与卿拥炉，煨芋剥橘；小儿绕膝索讲雪夜访戴之逸。予笑曰：『舟不必回，客已在此。』卿目予，相视莞尔，一室生春。」
卿卿，纸短情长，言犹不尽；惟愿此后山长水阔，皆携手而行；星霜荏苒，俱并肩以看。予当于来岁之今日，更裁赫蹄，再叙新欢；岁岁年年，永以为好。
临楮草草，不知所云，惟愿卿：
眉间常带三分月，心里长开一段春。
冬月 遥寄
